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贫穷不是我们想的那样

熙榕 乐天行动派 2020-09-12


贫穷是什么?


在“晒穷”比炫富更为盛行的当下,我们身边总是有人发出“贫穷的呼唤”——因为背着北上广大城市的房贷,我们管自己叫“房奴”;因为双十一双十二任性了一把,我们就要去“吃土”;或者是一份差强人意的工作,我们说自己是“社会底层工作者”……


然而,不管调侃还是严肃,我们所认为的贫穷,跟真实、直观的贫穷也许并不一样。


// 真正的贫穷是,一不小心就死了 //


四年级的乔瓦立·奥巴姆扎是个聪明的学生,住在刚果共和国一个偏远的村子里,那里距离首都布拉柴维尔大约三天车程。因为拖欠三个月的7.5美元学费,乔瓦立就要被开除了。他知道自己的前途悬此一线,拼命想留在学校。

 

他的父母怎么会对即将辍学的孩子无动于衷呢?他们只是无能为力——乔瓦立的父亲乔治·奥巴姆扎编织小藤椅,每把卖1美元,而他和妻子瓦莱丽要养活六个孩子。还有两个孩子已死于疟疾——因为家里买不起6美元的蚊帐。6美元的房租,他们已经拖欠八个月了,因此有可能随时被赶出去,流落丛林,无家可归。乔瓦立还有两个正处于学龄的弟弟妹妹,他们都不常去上课,因为每个孩子每月要交2.5美元的学费,加起来不过5美元,但是已经将这个贫困的家庭,压得喘不过气来。

 

5美元折合成人民币不超过35元——在北京,一顿白领的工作餐,就是刚果共和国两个学龄孩子一个月的学费。但是学费并不是奥巴姆扎一家最大的困难,他们要面对的,更严峻也更直接——他们如何才能挣到购买足够食物的钱,从而保证家人得以生存下去。

 

这就是最直观的贫穷。最直观的贫穷根本来不及考虑所谓教育、眼界、出路,真正的贫穷就是一不小心,就死了。

 

// 贫穷不是原罪,而是一种不幸 //

 

穷人为什么会那么穷?真的是因为“穷人都懒”、“穷人有劣根性”所以穷吗?

 

美国麻省理工大学两位经济学教授阿比吉特·班纳吉和埃斯特·迪弗洛,花费了十五年时间,在五大洲最贫穷地区做调查,他们发现,对全球穷人最多的50个国家来说,平均贫穷线是每人每天只有99美分可花——这些人有十亿之多,他们曾被说成是中产的负担,是弱国劣政的牺牲者。可是,当我们设身处地地去想,如果我们每天只有99美分,折合人民币不到6.5元,我们能通过辛勤劳动来摆脱贫穷吗?

 

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你,也许会对此嗤之以鼻:随便找个工作,哪怕在便利店打工,去捡垃圾,随便吃点苦,我都可以摆脱贫困。

 

毕业于洛克菲勒大学的细胞生物学博士、作家芭芭拉·艾伦瑞克(Barbara Ehrenreich)在1998年,为了体验底层美国人民的生活,选择了六个不同的城市打工。为了确保她能真实体验当地底层人民生活,每到一处,她都隐瞒自己身份,断绝和朋友的来往,全靠1000美元的积蓄开始新生活。


芭芭拉体验底层生活后所著《我在底层的生活》一书

图片来源:网络


在这些地区,一个没有学历的普通人能找到的工作,时薪一般是6~7美元,一个月工作25天,也就是1250美元。但是如果想离工作地点近一点的话,往往房租就得占到600美元以上,这对一个月收入1000多美元的人来说,负担太重了。

 

所以她不得不到离工作地点几十公里的地方租房,但这样养车的成本太高,只能吃便宜且没有营养的快餐,一个月在食物和汽油上的花费是400~500美元。

 

然后,然后就所剩无几了。

 

芭芭拉在不同的城市,换了六种工作,有零售,有清洁,有老人服务……但是结局都一样:

 

她陷入一个贫穷的循环里。因为花了太多时间做各种劳苦的工作,她渐渐成为一个工作机器,无力做任何其它的事情,每天只是在重复的做同样的工作。然后换一个地方,进入下一个循环。不管芭芭拉多么努力,她就是没有办法跳出这个循环。

 

也许学霸没有经商头脑,那我们来看看一位香港富商的经历——他不仅是学霸,还是知名集团创始人。

 

2010年,时任香港地区九广铁路公司主席的田北辰,参加了一档叫《穷富翁大作战系列》的节目,堪称富豪版《变形记》。简单来说,就是让人生赢家们去体验底层人民的生活。



田北辰出身显赫,父亲是纺织业龙头老大,母亲是荣氏家族后人。与那些沉迷享乐的“富二代”不同,田北辰本科是康奈尔大学电子工程专业,后又攻读下哈佛大学工商管理硕士。毕业回港后,他不愿意吃家里的老本,而是自立门户,创立了纵横二千集团。

 

多年的商海打拼,使他自认为有资格说出这种话:“我信奉自由市场。如果你今天对自己满意,明天你就会被淘汰!如果你有斗志,弱者也可以变成强者。”

 

节目组将他安排在外面看上去像衣柜、面积只有1.67平米的“笼屋”居住,做街道清洁工的工作,时薪25港币。



最后,原本7天的体验,田北辰只坚持了3天就宣告提前退出,成为节目第一位因“撑不住”而退出的嘉宾。他在节目的最后说:“很奇怪,我这两天只是考虑吃东西,完全没什么盼望,什么都不想。我努力工作,就是希望吃一顿好的。”

 

当一个人每天只有99美分可花时,那他会将大部分钱花费在食物上。对于中产阶级来说微不足道的花费——买报纸、学习科学知识、存款手续费,对于穷人来说往往是无法逾越的“交易成本”,阻碍穷人利用正式制度与正式市场,导致完美环境下本来能完成的经济效率无法实现。


// 在天亮之前,告诉我天会亮 //


随着现代社会的发展,贫穷越来越被看做是一种应该,也是可以被”克服“的病症,我们因此像在谈论对抗(fight)疾病一样谈论对抗(fight)贫困。在过去的五十年里,许多聪明且足智多谋者,包括名流政要、社会精英,都在尝试如何减少 全世界的贫困人口。人们创造并投资上百万美金,投入到那些以帮助穷人为宗旨的非盈利机构。他们组建了智囊团,以研究例如教育、创造就业和资产形成等问题,以及倡导扶持最边缘群体的政策。他们写了各类的书籍和专栏,做了各种激动人心的演讲,来谴责贫富差距正在使越来越多的人陷入收入等级的最底层。

 

这些努力有所成效,但远远不够。根据统计,全球大约还有8亿人口生活在极端贫困之中。在与贫困作战的这些岁月里,我们忽视了那份最强大和最有实效的资源,那就是:贫困人群本身。

 

如今,几乎所有的援助都被当作“实物”捐赠——无论是食品、牛等资产、职业培训还是教科书。这意味着,实际上援助的提供者——政府、捐赠组织、甚至是向慈善机构捐款的私人个体……是他们决定了穷人最需要什么。但是,如果我们是直接捐献现金会怎样?为什么我们不让他们自己来决定,如何最好地去使用这些现金?也许只需要额外的一点点钱,他们就能彻底摆脱掉食不果腹的窘境,能够燃起生活下去的希望。

 

多年来,有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,向穷人提供的现金援助比传统援助更有效,专家们在赞比亚的研究历时五年,分析了5500个家庭的数据,花费了大约500万美元——这是迄今为止最重要的研究之一。


Yuka市场是赞比亚数十个被选中参与现金支援试点项目的村庄之一

图片来源: Nurith aizenman / NPR

 

就我国而言,中国承诺将自己的资源投入到现金援助中去,这使得中国成为了战胜贫困斗争中最有力的领导者之一——《2014年联合国千年发展目标报告》说,全球极度贫困人口已减少了一半,这主要归功于中国。


但是,还有一些事情也是值得关注的。

 

让我们回到开头,刚果孩子乔瓦立的故事。我们中太多人渴望帮助乔瓦立这样的孩子,一笔小小的捐款在千里之外产生的影响,远比我们少吃一顿工作餐要大的多。但是,也有人担心捐赠并不能改变什么,因为有些人的贫穷是他们的自毁行为造成的,比如药物滥用、酗酒、懒惰。

 

残酷的是,这种愤世嫉俗的看法的确有一定的基础。自毁行为确实是引发国内外贫困问题的因素之一——乔瓦立的父亲乔治,每个月花在酒精上的钱有12美元,足够支付房租和乔瓦立的学费。在巴布新几内亚农村,人们花在酒精和烟草上的钱是教育投资的两倍,在印度乌代浦是三倍,在危地马拉是四倍。

 

雨果曾在《悲惨世界》中感叹:“人穷到了某种程度的绝境,往往心志沉迷,受苦不再呻吟,受惠也不再道谢。”

 

我们必须承认所有潜在的病症,包括人类具有作出错误选择的能力。但是,这些问题远比愤世嫉俗者想的复杂,解决办法也不是责骂穷人那么简单。世界各地的任何人都可能被困在绝望的“贫困陷阱”和临床抑郁症之中。改变的办法之一,就是带来一丝希望之光——在天亮之前,告诉他们,天一定会亮;在生活好起来之前,用最直观的方式,让他们看到希望。

 

为什么自毁行为在世界各地如此普遍?部分原因是,贫困村庄或贫民区的生活枯燥、乏味、令人沮丧。每个灵魂都向往快乐、欢愉和他人的陪伴,哪怕这只是漫长的痛苦中的零星慰藉。太多人在陷入贫困时,感到自己被固定在绝望的轨道上。研究者发现,这种绝望所导致的后果是,人体会分泌更多的皮质醇。皮质醇至关重要,因为它在前额叶皮层中对冲动控制产生影响,这也许是人在压力之下有时会采取自毁行为的原因之一——人的认知能力和自我约束力会随皮质醇的升高而下降。

 

有一个名为“直接给钱(Give Directly)”的美国援助组织,其目标就是,将每一美元捐款中的九毛钱交给肯尼亚极度贫困的家庭。他们每月为这些家庭提供22美元,这些家庭将用捐款将茅草屋顶换成铁皮、给孩子买校服、购置土地,或者做任何他们想做的事——钱在他们自己手里。 “直接给钱”组织的董事长迈克尔•菲耶(Michael Faye)表示,他们选择了22美元,因为在肯尼亚,每人每月22美元是“食品贫困线”,即为自己提供一篮子基本食品所需的资金。

 

丹尼斯·奥蒂诺是每月从“直接给钱”组织得到22美元的村民之一。 他和妻子用一些钱买了柏树苗, 他们希望在几年内把这些树木卖掉作为木材来支付孩子的教育费用。

图片来源:Nichole Sobecki / NPR

 

人们起初对这个模式存有疑虑,部分原因是害怕这些钱被拿去买了酒精或毒品,但结局却非常鼓舞人心——随机对照实验显示,赠款减少了饥饿,增加了在牲畜上的投资,而在诱惑商品,比如烈酒上的支出没有增加。人们更加快乐,体内的皮质醇水平也更低了——因为这22美元,他们看到了生活下去的希望。就好像沙漠中快渴死的人,一旦真的找到了水,就不会再寄希望于海市蜃楼。因为这能解燃眉之急的22美元,他们的生活不再那么死气沉沉,以至于要用烈酒麻痹自己,来寻找零星的虚无的抚慰。

 

总而言之,我们认为,是有办法通过援助,来使贫困人口摆脱目前的窘境的,同时还抑制他们的依赖,比如要求当地人投入人力、资产,并获得所有权。我们也认为,在最重要的援助方式中,包括创造工作从而使穷人自食其力,改善生活这一途径。打击贫穷最有力的武器,不是援助,而是工作。但是在黎明即将到来时,我们应当先让他们看到光。



编辑:熙榕

审阅:江洋



小编有话说

我们中的很多人,也许一辈子都没有机会面对这种“一不小心就死了”的、最直观的贫穷。但是,与我们共同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,还有十亿人在被极端贫穷折磨着。与贫穷伴随着的,是饥荒,是疾病,是教育落后……我们能为他们做的,太多太多了。比如,小编就经常整理旧衣服,将它们洗干净后捐给相关慈善机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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